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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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7-19 10:1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文|        刘鹏

(一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1.jpg

有一天,我发现我要为一条河流立传。

这条河,名叫古马干河。从字面上了解,它的身份似乎并无悬念。“古”暗指起源于泰兴市古溪镇,“马”则意味着它的绝顶位于马甸镇,“干”字却颇值得玩味,也实属罕有,据我猜测,能够是“干流”的意义,与“支流”相对,是长度、宽度和深度的形象说明。透过当前为数不多的材料,我晓得“古马干河属于5级通航才能的河流,终年可通行300-500吨船舶”,这在中国舆图上也答应以疏忽不计,但却是里下河地域一条重要水道。

与古马干河的缘分实为命定。我家就在古马干河河岸上居住,年少时经常听父亲声情并茂地哼唱乔羽创作的《我的祖国》,由是,我误以为门前的古马干河就是歌中提到的“一条大河”。惋惜,自我诞生就不曾听到“梢公的号子”,也无缘得见“船上的白帆”。那一日,面临这条从故乡穿过的“风吹两岸稻花香”、养我育我的河流,我既难过,又暗下决心,想理清它的历史头绪,想领会它生命底片上隐藏着几多盘曲,又有过几多我没有见过的出色片断。

我首先想到埋首故纸堆,探访河流的头绪。但是,不成思议的是,经过地方历史文献,我并不能顺畅地找出一条自力的、可以贯串它宿世今生的轴线。我万分惊奇中,尽是哀叹,哀叹门前这条河流过分冷静无闻,没有什么史乘和典籍愿意记录下有关于它的只言片语。雁过尚且留痕,人活尚且留名,而这条日昼夜夜敲打我胸膛的河流,怎样会这样的没没无闻呢?我第一反应是:替它叫屈!替它鸣不服!

宓羲《易经》里说:“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”,既如此,万物的存在必定有个“根抵”,在“根抵”根本上裂变、分化,进而兴旺、盈满朝气,以延展、声张的姿势腾跃在我们的视野。笔墨既然苍白,那末我决议沿着古马干河袒露在地表上的骨骼与血管走一回,以亲临其境、寻访追踪的方式,力图捋清它的后果结果,复原一条河流的历史,并以活泼翔实的笔墨昭示于众。

(二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2.jpg

动身前,我特地去造访乡里的博学人士,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,希望他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启发我,教授我一些考证技能。

我说:“我想溯本追源,从古马干河的入江口,一路骑行到它的泉源,您能不能告诉我考证与拜候的方式?”他将白面皓首从书堆里抬起来,拇指与食指渐渐托了托镜框,迷惑地问:“它有那末多港汊,你怎样走?走它做什么?你要绘制舆图还是编写方志?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?”他神气凝重,语重心长,看上去相当认真。我告诉他,我只是忽然想弄清楚这条河流的后果结果。他感觉我的想法太滑稽,感觉我吃饱了撑得慌。我只得耍耍“手法”,拐弯抹角,不时想把他引入我的“彀中”,而他支枝梧吾,顾左右而言他。

我得出一个结论:他对这条河流不甚领会。

临走前,我仍不忘慎重地告诉他:“我晓得这能够是我两相情愿的痴念,但我还是想走一回。就像每小我,即若白活一辈子,那他的平生也是由多少个故事组成的,而一条河也必定有一条河的故事,这个故事既不是孤立的,也不是与众同流的,这是一条河流的气质。而我追溯的意义在于我在寻觅它,我在了解它,我也在尊重它,没有比这更成心义的意义了。”他怔怔地望着我,笑了。当我预备向他离别时,他已经转过身,摇着头,丢下一句话:“游手好闲。”

这实在令我为难。我需要的是支持,可他送我的竟是冲击,但那一刻,这一切都已不重要,我在这不解当中迈出了寻访古马干河历史的第一步。

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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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度词条里,我唯一能寻觅到的是《泰兴水利志》,上面记录:“古马干河是横贯泰兴腹部地域的首要引、灌、排、航主干河流,全长四十二点五千米。西起永安洲(今为泰州高港区辖镇)江口,流经永安洲、马甸、根思、老叶、南新、元竹、横垛、古溪八个乡(镇),穿两泰官河、新曲河、西姜黄河、东姜黄河、减产港。”

因而,我沿着河流,从永安洲动身,经过马甸、根思、老叶、南新一路往东南偏向骑行,穿过元竹、横垛,直抵古溪,途中穿越两泰官河、新曲河、西姜黄河、减产港,八个乡镇风气浑厚,与古马干河交汇的河流尽皆名噪一时,周边物阜民丰。从整体线路来看,古马干河是一条直线河流,只在马甸翻水站到永安洲入江口这一段,出现稍微拐角——细细观察,状如葫芦口。除干流之外,古马干河具有很多支流,支流是非纷歧,扑朔迷离,我经常不谨慎沿着支流骑了很久,最初才发现已经误入邪路。东南行的路上,我不竭地询问沿河居民,或指导,或间接请他们平常而谈。他们倒很实在,回答也空前同一:“这条河历史可远着了,具体什么时辰有的,是自然还是野生挖掘的?我也不清楚……”

有些老人具有着古铜色的肤色,额头上布满皱纹,恍如他们生命的年轮,一条条挤挤挨挨。皱纹又像铜板纸装帧而成的册页,厚重且沧桑。我敢说:他们自己就是一条河流,他们与古马干河有着剪不竭、理还乱的血缘关系。古马干河是他们的老祖,可谁还记得老祖的故事呢?

老人们牵着顽皮的孩子,孩子哭了,他们哄孩子,“再哭,再哭河里的毛山公(官方又称“水鬼”)就来抓你了!”孩子明显被从未见过的毛山公震慑住了,停止了抽泣,边抹着眼泪边委屈而又猎奇地看我。

我不气馁,又问一旁闲谈的其他老人,他们忠诚老实的笑了笑,然后挠着稀疏的鹤发,相互观望对方,最初摇点头说:“嗨,谁晓得它从那里来?管它做什么?只要它一天不干,我们心里也就一天到晚踏实。”孩子又闹起来,老人耐不住,握着小趴趴(泰兴官方俗语:四脚小凳)的一只脚,扯着孩子一只胳膊走了。老人的背影在河水里腾跃,孩子的背影在河边草地里摇摆,而河流的倒影在那里?河流映照着天光云影,而天光云影里住着河流吗?

和这条河流最亲比来的人,谁也不知它的历史变迁。我意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题目,如同一座仰之弥高,攀之难上的峭壁绵亘眼前,榨取胸口。千百年来,古马干河一向被约束在泰兴古溪镇与马甸镇之间,它是沿岸村落的母亲河,却没有一样贵为母亲河的黄河九曲跌宕,也没有长江的“之”字波涛。

掀开历史册页,古往今来的神州大地,充溢着河流的泱泱水灾。可以说,华夏文化的兴衰当中,河流的肆虐侵淫是魔鬼,也是天使,它的决堤,促令百姓迁移,间接促进文化交换与融合,也迫使居住于此的子民奋发图强,与河流分庭抗争。每一次,河流撕扯村落、涂炭生灵时,生灵万物愈发忘不了它,敬它畏它,焚香祈祷,尊为河神河神。古马干河年复一年水波不兴,它太安静、太平和,沿岸的百姓与它由熟稔到冷淡,审美出现极端的疲惫。但假如说沿河的百姓是愚昧蒙昧的,没有义务记着一条河流,那末,那些誊写历史、编撰方志的乡贤们,难道也有来由对这条河流抱持漠视态度,他们难道毫无竭心极力秉笔挺书的使命与义务?

抱着一丝侥幸心理,我走进了泰兴市鼓楼街四周的图书馆。站在这座崇高的歇山式老修建大门外,我情感高涨,我空想着能在其中窥测到古马干河的些许眉目。

经过馆方的支持,我终究看到上文说起的《泰兴水利志》,这本书编撰出书于2001年,共316页。看到这本书名时,我心里非常冲动,但翻阅事后,我万般失落,感受乏力、心寒,图文并茂的厚重书册,关于古马干河的记录并不详实,与我最初的期望,有着天地之别。相比力而言,编撰者对于长仅25千米的南官河、24千米的引江河很是风雅,赐与了浩大的翰墨,这些翰墨与河流的历史意义相对照,我感觉是极为差池等的。我试图再看看其他书籍,像一只书蛀虫,逐行逐句地啃品味出属于古马干河的宿世今生。但是,我失利了!

一次次失利。

(四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4.jpg

我刚强地料想,那些秉笔誊写历史、记载沧海桑田的贤者,之所以会将它的名字一次次排挤在历史卷宗的门外,不过是它太普通,普通到置之不理,普通到可以疏忽不计。死水微澜!它自己就是一条孤单的河,无人疼、无人爱、自生自灭的河。

我完全替它鸣不服!一条河流,即使海不扬波,即使与两岸居民和睦友爱,总不至于反而成了被历史灰尘沉没的来由吧。

好吧!我在地方志眼前妥协,但另一个念想高山升起——稗官别史里面,会不会触及到古马干河的身影呢?这真是个沧海寻粟的行为,我被自己吓了一跳!我底子做不到!无从动手!

就在我预备放弃从纸质文献里寻觅冲破时,一篇网上叫做《苏北沿江平原》的具有一定史料代价的材料里断断续续找到了“古马干河”几个字眼。从味同嚼蜡万言的文章里,我看到“1972年起开挖古马干河东段,建马甸抽水站,设想流量100立方米每秒,只装机一半。”“1977年疏通古马干河中段,从马甸至古溪42.5千米全线贯通。”仅此两句话,不成谓不言简意赅!

作者虽然吝啬,字斟句酌,但这两小段笔墨背后,我看到了闪光之处:1972年,对于古马干河而言,可谓具有开天辟地、划时代意义。这一年,古马干河在数以万计的河工们的号声里,迎来了奔涌向西的更生!它将亲吻长江,与黄金水道相拥,迸射出豪情浪花!

据元竹镇一位年过九旬的陈致敬老人回忆,从1972年到1977年,前后经过5次大范围的挑河活动。这5次全民性的挖掘工事,他们家共派出三个劳力远赴永安公社(时称公社),陈老、陈老迈儿子、二儿子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,被会合于此的人隐士海震动了。陈老说,自从分开自愿军军队后,再没见过这么多人。他论述到此的时辰,我分了神。

我的眼前出现了两个截然分歧的排场,倘使你高高在上俯视,两个排场都有着很是浩大的人流,但细看之下,你就会发现一个排场喧哗暴力,另一个则热烈喜庆。

出现这两个庞大反差的排场,根源在于特别的历史期间,时代出现了断层。1972-1976年,中国正深陷于文化大反动末流里,面临“批林批孔”活动、“四人帮”篡权,红卫兵们手臂上绑缚着红袖章,高喊口号,打垮一切,缺失了明智显得紊乱不胜。可是,就在那特别的社会大布景下,苏北小城的一隅却仿佛世外桃源——少了批斗,少了游街,少了相互之间的诬陷与进犯,多的是如火如荼的前仆后继。

这是一场现在分外罕有的劳动气象:秋收以后,农闲到来,泰兴县政府带动四乡八邻以毛主席“谋事在人”的情况思惟为指导,在高山上,一锹一铲挖出一方方土壤,——“高山起河”。地界靠江,江风冷冽,冷气砭人。各大队集结而来的青壮劳力,随着装满柴草、芦席、食粮和锅碗瓢盆的马车、牛车、独轮车、地排车、手扶拖拉机前不见头,后不见尾地声势赫赫向永安公社奔涌而来……到了河工工地上,面临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展展的坦荡地——现场一片欷歔、压制,但随后大师规复安静,由于他们这些远方的后来者听到了土著居民洪亮的号子声。这号子声,恍如从悠远的《诗经》里传来:“嘿哟——嘿哟……”这声音在远处、在人海里连缀升沉,一浪高过一浪。高山起河,人们看到了希望。这是一场艰辛卓绝的开挖古马干河战争!

最初那段时候,由于土壤枯燥、土壤板结坚固如石,挖起来可谓困难重重,虽然常日里背背篓、打猪草、割稻谷也是夫役活,但从未出现过双手生满血泡的履历。此时分歧,河工们一全国来手掌上的血泡如弹眼一般麋集,端饭碗都疼得怒目切齿。

危险无处不在。当空中挖出了深坑,坑深约十米,二三十米的坡度,土质酥软,一人一担百十来斤的土壤,扁担吃重利害,在肩膀上上高低下地颤抖,吱嘎吱嘎地嗟叹,劳动的号子在江河上此起彼伏,忽然之间,和谐的号声戛但是止,工地上传来一阵骚乱,严重而急促。随后听人叫嚷起来:快躲开——躲开!本来在上坡的路上有人出错,担着一担湿滋滋的泥沙从坡子上滚落下来,前人滚落先人遭殃,紧随着一条道上躲闪不及的人全都咕咚咕咚翻进水中。落水尚属荣幸的,最不幸的则是被前人的扁担一棒子击中脑门,破的破、残的残,甚至灭亡。

我打岔,问他:“难道没有挖土机吗?挖土机多快啊!”他笑笑,我因而大白那时辰的生产力低下到什么水平,挖土机——他年轻时还未见过,——即使拖拉机,也不多见。

陈致敬的大儿子陈国华放工回抵家,也成为我的拜候工具,他不无自豪地说:“古马干河啊?我们一家可是做过不小进献的!”随后,他向我报告起他的记忆。

这么浩荡的工程,我们的劳开工具却原始得不幸,除了锨头、镐头、爪钩和钢钎是铁的,那时辰唯一运输工具就是独轮车,可车上却找不到一点儿金属——车轴都是枣木的!从画出的“河流中心”高山挖土运到一百多米远的“河岸”上,大师推起小车一溜小跑。随着河流越挖越深,河堰越堆越高,河坡越来越陡,小车也越推越费劲,挑担子爬坡又太危险,人多气力大,后来我们想到了一种滑轮绞车:河岸上两根原木立柱之间架一个废旧车圈作滑轮,绕上几十斤重的大车络,一头挂在河底的小车上,河底那人高喊一声“好了”,岸上人猛力往下拉,小车便摇摇摆晃、吱嘎吱嘎爬上了坡。固然这样也有危险,滑轮绞车时候一久就会绳索断裂,连人带车翻跟头,连一旁挑担爬坡的人都难以幸免。

一两个月后,地下水冒了出来。天天早上,我们只穿一条单裤,顶着北风,到河流中心,砸开冰面,跳进冰水打泥条,用铁锨蘸点儿水,左右切开,像打豆腐块一样。一锨下去足足一百多斤,两锨就装一车。偶然排水不畅,铁锨在水里被淤泥牢牢地吸住,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轻易挖了上来,却死死地黏在锨上不下来。淤泥层软乎乎的,没法走车,只能用跳板铺路。二三十公分的跳板,小车不时地滑下来,只好连车带泥地再抬上跳板。跳板摇摇摆晃,很多怯懦的人不敢走,所以效力很低。

河筒子风一阵紧似一阵。天天天不亮就起床,能看见人影儿就上工。大伙儿满眼眼屎地从被窝里爬起来,每人腰间一根草绳,抄动手,缩着脖子,夹肢窝夹着铁锨,车袢挂在脖子上,车把都懒得摸,随着七颠八倒的小车来到河下。纷歧会儿,便满身是汗。因而纷纷跑回工棚脱下棉裤,换上单裤。纷歧会儿,又是一身汗。现在停下来能冻成冰棍!实在扛不住了,便轮流到棚里歇上几分钟,想偷懒,也没辙,有人看着。那时辰只想着春季一到,便可以离别挑河,回家种地了。“还是回家种地舒服!”陈国华不无感慨地说。陈致敬满面皱纹,也笑着颔首,算是默许了大儿子的说法。

我自然不晓得挑河挖泥到底有何等苦、何等累,但从他们的回忆里,我是可以感受一二分苦累的。

在这一点上,我后来问到我的母亲,她是泰兴宣堡人,在1972年17岁时也曾介入过挑河活动,她挑的不是古马干河,而是别的一条位于马甸镇的小河,终极这条河与古马干河汇流,成为古马干河的支流。

从1972年到1977年,前前后后5次排场壮观的挑河活动,一定水平上改变了里下河地域水网,给长江多增加了一条新的支流,本该大书特书,但是我所能见到的文献材料,也就仅此而已。不外,这一切在我看来已经不重要了,由于更多的百姓记着了这段“谋事在人”、“高山出河”的历史。普通人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忆,将要比任何一本官方志书更具丰富性、实在性。

在陈老父子的描写里,我隐约约约听到古马干河奔腾跌宕的呼声,我设想这条流经8个乡镇、浇灌面积一百六十九万亩的河流,在1977年全线疏通的那一刻,它一定为摆脱千百年来的桎梏,唱起了高亢的停止曲。古马干河不经意之间,冲向了历史的舞台。

这真是一个奋发民气的时辰!

(五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5.jpg

我已经在北疆的马场里见过一匹汗血宝马,马场场主说,这匹马最为横冲直撞,你用缰绳拴住它肉身,却拴不住它的灵魂,一旦把它铺开,它一定会疯狂地奔驰,几近停不下来。为了考证他的话,他给我做了实验,解开了缰绳。那匹马公然围绕着庞大的马场跑了足足五百多圈,最初在栅栏一侧踢着木栅,从千里镜里,我恍如看到它仍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,它想打破栅栏,一路向前。那一刻,我似乎了解了它,感遭到了一股微弱气力。这气力,是由弘愿与野心夹杂而成的。

古马干河就像那匹汗血宝马,也有着弘愿与野心。自从古马干河被引入长江后,它就经常众多成灾。每逢严冬,古马干河被暴雨一阵撩拨,就要伸胳膊尥腿子,打破堤坝的约束,蛮横地并吞村落。它没法收敛胡想与豪情。

沧海桑田,用于被古马干河横穿而过的年轻水乡再合适不外。

据史乘记录,400多年前,永安洲还是扬子江中一知名沙洲,“初时有一涨沙暴露水面”。直到清光绪二年(1876年),永安洲才出现在泰兴县(今泰兴市)境图中,可是这时辰的小沙洲,还是一片蛮荒,草木葳蕤,直到光绪十年(1884年),刚刚有避战乱的乡民连续迁移而来,在此繁衍生息。第一批居民,为他们的第二故乡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:“永安”——永离骚乱,安享承平。但是诗意与现实难以和谐,美梦常被雨打风吹散。自从古马干河1972年开挖延长,从其要地入江后,每年由桃花汛至梅雨季,永安洲水灾频仍,村民夜夜不得安息,水灾如同按时炸弹悬于头顶,成为几代人的噩梦。

在我的记忆里,几近每年夏日,怙恃都是胆战心惊的过日子。乡政府日昼夜夜放置乡民在十几千米的土质江堤,以及五千米的古马干河河堤上巡查预警,一旦出现险情,立马鸣金敲锣,各村广播站频频播报,全乡人被搅得苦不胜言。

特别是1991年的夏日,古马干河迎来了它感情宣泄的最飞腾。这一年的严冬,一改昔年的炽烈,变得分外湿润、诡谲。梅雨恍如遇上鬼打墙,连缀数十天阴风惨雨,古马干河与长江水位双双暴涨,促使原本陡峭温顺、与长江自相残杀的古马干河,忽然间变得澎湃,逾矩。最初,江水倒灌入古马干河,马甸翻水站昼夜忙碌也没能将大水阻挡在站外,永安闸倾尽尽力排涝泄洪也分管不了古马干河压力。与长江粗硕的血管相比,古马干河全部身躯都显得过分纤细了,就像一个小家碧玉忽然遭遇莽夫猛汉凶残、毫无商量余地地践踏。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后,古马干河体内急剧积蓄的祸不单行,发出力图上游的嚎叫,堤坝轰然坍塌,均匀海拔仅仅1.8米的永安洲再次蒙受猛兽撕咬、摧残。

这一年,防洪抗汛的呼声号声,比往年加倍频仍地响彻永安洲乡,一旦古马干河冲开一道口子,那些一向高度警悟的精壮汉子就会立即冲锋陷阵,木桩钉成犬牙,沙袋堵住豁口。沙袋来不及梗塞,人就以肉身相抗。那时辰,乡亲们日昼夜夜光着膀子、赤着脚,在泥水里摸爬滚打。那段时候,家家户户都已经将家中的实物用床单捆缚好,一旦大水将衡宇沉没,随行将包裹放入木盆和小船,在水中推着走。

有一件事,时隔二十六年,我还能记忆犹新。

1991年,为了练习我逃难的技术,父亲把家中洗澡的椭圆形大木盆丢入水中,他裸体踩在河水里,河水没过他的胸膛,我被他架在肩膀上,两条腿碰到冰冷的水,吓得缩起双腿。父亲一手搭住澡盆,将我放进去,木盆在水中摇摇摆晃,一阵惊惧狠恶地撞击着我幼小的心灵,我一阵眩晕,哇哇大哭,吓出一泡尿,这成了我一辈子耿耿于怀的糗事。据大队支书回忆,那一年,啥都缺,最缺的是蛇皮袋。早在雨季尚未到临之前,乡里面就放置下使命,每个村组干部挨家挨户征收蛇皮袋,直到江堤溃堤前,几个月内一共征收了七八次,最初每家每户最拍干部拍门,他们再来,就只能拆粮囤了。

这原本是一件再一般不外的工作,可是放在那时的布景下,也是一件很是为难和羞辱的工作。人在河流眼前,被揭了短。

天与地的较劲、江与河的较劲、人与水的较劲,扑朔迷离地交织在一路。天空愁云暗澹,村民们再次结合起来,拧成一股绳,誓将大水赶出世代保存的故里,再造定海神针,将水位限制于一个公道的范围内,让江河回到水波不兴的战争年月。我经常在想一个题目,在《愚公移山》一文中,说“帝感其诚”,因而命大力神将王屋、太行二山搬走,出现这类终局究竟是上天的气力还是愚公众族的气力使然?从防洪抗汛的角度看,我想“谋事在人”,是一个值得提倡的信心,只要这样,人类才不被自然打垮,故里才得以保存。

血肉之躯的祖辈父辈履历过江河水灾的“洗礼”以后,反而深谙了“谋事在人”的精神髓核。已60多岁的父亲再回首那段沧桑往事时,用了一种非常诗意、寓满情怀的说话说:“那时辰,我们深信‘谋事在人’是颠不破的真理!所以我们有一个配合决心,那就是即使不吃不喝,也要把一个个豁口堵住,我们就是古马干河的长城,就是长江的长城,也是故里的保护神。”延续了51天的保卫和奋斗,雨水消停了,江水复位了,古马干河终究疲软如一条水蛇,静静静地游走了。那些冲垮的堤坝,那些沉没的农田,那些摧毁的村落终究暴露了残骸。大水的践踏,深深地冒犯了人类的忍让底线。为了避免年复一年的财富损失、职员伤亡、精神摧残,古马干河沿岸的百姓,不再简单地光荣劫后余生,也不再自我抚慰“浩劫不死,必有后福”,男女老小拖着疲惫的身躯,看着满目苍夷的村落,第一次发出振聋发聩的“毒誓”:宁愿舍得一身剐,也要构筑一条提防百年洪涝的堤坝!

(六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6.jpg

命运不会原封不动。1991年那场冗长的雨季以后,古马干河命运再次改,终极遭到人类聪明的约束。假如说,古马干河在1972年前,被六合所困,那末它的自在在20年后,则被人类意志套上了紧箍咒。今后今后,固若城池的水泥与岩石的夹杂体纹丝不动的圈定了它,任它这头烈性马若何咆哮、嘶鸣,也无济于事。

历史毕竟由人誊写,河流以“暴乱”登上舞台,仅是一段小小的插曲,人类终将以铁腕力挽狂澜。

时隔20年,即1991年秋天,又一场大范围的挑河工程拉开了序幕。与70年月所分歧的是,这一次以机械为主,人力为辅,从河内清淤疏通到河岸拓宽加固,忙碌而井井有理。我还记得,那时辰只要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彻夜闪灼的灯火,听到昼夜轰鸣的机械声。有一次,父亲下完工后回抵家,爷爷对他说:“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人恋慕你们这些年轻人,时代总是一步步向前成长,你们的日子总会在劳动以后越来越好。”我这位一样加入过抗美援朝的祖父,一辈子都在和各类气力抗争,从他沟壑般深邃而纵横的皱纹里我看到他的坚毅与倔强。他那段不能称之为预言的话语成为现实。几年后,古马干河沿岸今非昔比:一条全数以岩石和水泥浇筑而成的高十米,上宽十五米,下宽三十米左右的梯状堤坝仿佛黑龙蜿蜒数十里。今后以后,古马干河再怎样闹腾也没能打破这条野生防线。

这条堤坝,我走过无数次,也成心无意地向异地朋友发出过赞叹之声。夏日里,单车骑行在沥青马路上,江风浩荡,江波摇摆,江鸥低回,日照映江,古马干河与长江水乳融合,再也不分相互。这是个纳凉的好去向,少去了惊涛骇浪,少去了决堤流沙,少去了肆虐村落,少去了无情和骄纵,河流与人,实在是可以相亲相爱的。

它已经是个伟人,以一种狂妄的眼神端详着身旁的村落。经过一番番殊死奋斗,现在村落上的人成了伟人肩上的伟人。伟人们操纵它,从它身上寻觅到赖以保存、谋求幸运的物资根本。古马干河虽然不宁愿再次被约束,可是它默许了人的意志是果断、不成违逆的哲理。古马干河再也不是曩昔的古马干河了,它已经臣服于冷冷清清的人。

固然,臣服不代表残喘,不代表消亡,更不成能成为退出历史的征象!换一种姿势,也许更出色,更值得纪念,这是古马干河历史性的担任。古马干河因人而变,也因人而荣幸。

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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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马干河与长江20世纪70年月的一次偶然结缘,相互无形之间构成了犄角大力之势,为它在新世纪的资本升级、成长升级埋下伏笔。

人类几千年来的聪明,不会欺诳他们的先人。背景吃山,靠水吃水,是经济成长的捷径,更是经济腾飞的跳板。

现在,沿河构筑起工场,河滨修建起船坞,河面横跨起钢筋水泥桥梁,昔日贫瘠的水乡已处处散发出百业兴盛之貌。

假如我有一张面积大约51.22平方千米的纸张,一把如椽巨笔,我一定会为永安洲镇和古马干河挥毫泼墨,画一幅新时代的《腐败上河图》。

画卷上村落掩映在翠绿滴翠、犬牙交错的层林里,一条条宽广的水泥路从绿意中仿佛蛟龙出世,全部画卷朝气勃勃,极富情味。

画卷左上角,一条几十米宽、数百米长的钢筋水泥桥腾跃于古马干河上,它就是古马干河大桥,它一头串联起泰镇高速,一头挑起江平公路。桥下,一艘艘巨轮高唱凯歌掀起白浪,船舱里载满黄沙、黑煤、白鱼、青虾,我希望那些白鱼和青虾是活跃泼跳动的,它们恍如可以从纸面一会儿就跳到人们手掌上,而那些黄沙将会运往各个工地,建造百米高楼、滨河公园、贸易中心,以及焦点港区标准厂房;黑煤终极流入江苏境内最大的火电基地——国泰电厂,为全部江苏甚至全部华东地域源源不竭输送电力,让万家灯火灯明如昼,让国家电网通顺无阻。

逆流而下,古马干河两岸有着科学、松散的计划。左岸是码头、右岸对应着船坞,食粮加工场紧邻码头,厂房外停靠着一艘艘数百吨的巨轮,船舱里堆满如山的黄豆、菜子大概玉米,厂门口一辆辆拖挂车正等待着装箱发货的食用油、大米、面粉。船坞旁边的华夏重工、物流基地也是一片忙碌气象,车来船往。这些比邻而建的修建物气势澎湃、外型各异,但却与掩映在绿意中的村落遥相照应。读画的人假如可以从这些林立的工场看到“高兴奋兴上班去,平平安安回家来”的内在,我会怅然感动,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兴奋。

顺着古马干河向长江汇流的偏向继续移动眼眸,你会感遭到微风丽日与水波澹澹的畅然。波光粼粼的水面,一只只墨绿色渔网扦插在河流里,渔人泛一叶轻舟弯腰收起渔网,抖落一只只巨细纷歧、品种分歧的鱼,鱼在舱里跳,人在船上笑。麻鸭在河面悠然自得的嘎嘎叫,时不时拍起一阵阵浅浅白浪,江水河水的冷暖,它们比谁都能预先感知。河面清洁清新没有浑浊的浮物,河滨芦苇随风轻摇,仿佛正弹拨着它们的小提琴。

在古马干河奔入坦荡宽广的长江时,几方鱼塘如同一块块明镜,映照着天光云影,而它们身旁一座座小茅棚恰如黑狗般静静地等待在那儿。有人垂钓,有人喂鱼,有人驾快艇划破江流。漫空里的浮云微微一笑,风烟就更显得柔情万种。再向远处游目,一条主跨2×1080米的三塔双跨钢箱梁悬索桥绵亘浩渺江面,这即是泰州大桥,它的成功扶植,不但革新了多项天下记载,也改变了江苏的交通格式,促使“五纵九横五联”高速公路网向进步一步推动。画面以浓墨重彩形式活泼形象地描画出:大桥从永安洲横跨入江心,一脚踩进扬中岛要地,双跨雄峻,气势恢宏,桥墩果断而沉稳,冷静诉说着人与水之间的故事。

(八)

一条趟过历史的河流-8.jpg

历史总是显现出一抹暗灰色,历史总是隐藏着无穷惊险。抚今追昔,是件风趣的工作。这件工作,看护着我们感念一切的变化。

古马干河以一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哺育着水乡后代。当我走完它的全程再折回它的入江口时,我看到,一只只江鸥、鸬鹚、白额雁、小天鹅等野生鸟类,飞离了滩涂,正自在安闲地盘桓于长江与古马干河水面。它们时而爬升入水,时而奔驰于码头,鸣叫着、翩舞着,归纳着属于它们的富丽舞台剧。

白鹭于飞,乡里人则燃起袅娜的炊烟。嗅一嗅,于干净的空气里,也答应以捕捉到丝丝缕缕的芳香。鲫鱼、河豚、黄鳝、河蚌、茨菰、菱角、藕片、茭白……无不是永安洲人喜好吃的食品,它们由于一方水土的滋养、一星火苗的炙烤,完善的开释出了自己的真味。

当历史乏善可陈、语焉不详的时辰,一部《永安洲年鉴2015》让古马干河流芳百世。

《永安洲年鉴2015》是江苏省首部乡镇级年鉴,在这部约30万字的厚重的年鉴里,古马干河不再以只字片语的形式展现,而是浓墨重彩,是无足轻重,是石破天惊的冲破,11个栏目,近600个条目中,它英姿英发,占据着绝对重要的篇幅。也许,古马干河千百年来从未敢想到明天,它成了当地经济成长、腾飞的孵化器、助推器。自在的形式是多样的,造福于民理应成为一条河流首先斟酌的高尚自在。

在感情的相互浸润中,古马干河两岸的百姓们日渐将它视为母亲河。“百善孝为先”、“家有老母,若有珍宝”,沿岸百姓日益尊重古马干河,千百年来,它何曾有过如此的殊荣?这些故事将会让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古马干河在新的史乘上,留下震古烁今的一页。

现在的古马干河,可以欢畅地流淌在新时代的春景里。而它已经的伤痛,也终究可以消弭在时代的欢歌里了。古马干河,终将是一条穿行于历史之上的河流,缔造历史、具有历史。

也许,再过几年,我又将为它撰写一篇更加丰富多彩的列传……

作者简介 :

刘鹏,笔名:尤泣红、乔西,80后,生于苏勾栏下河平原,假寓南京,结业于江南大学。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,已前后在《安徽文学》、《散文百家》、《雨花》、《太湖》、《光阴》等文学刊物颁发散文、小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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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7-19 10:16 | 显示全部楼层
七十年代人工挖了一次,老河道往南五十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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